形象是为了传达具体的内容而存在,主要包括人物形象、环境形象、动物形象、物体形象等。空间本身在电影中俨然已经成为一种形象、一种符号化存在。我们将这种现象称为“空间的形象化”。
电影的高度视觉化特征,使得它能够最直接直观地展现空间,而不像小说、诗歌那样需要通过语言创造某种意境才能表现空间。
地理空间、景观空间、甚至心理空间、想象空间等,电影都能直接具象地展现出来。可见,空间本身成为一种被描述的对象,成为一种符号和形象,并加以形象化、主题化,直接参与电影的造型、叙事,具有重要的表意功能。
所谓景观空间,指的是具有视觉美感的人造或自然景色。如荒漠、草原、竹林、黄土地、公园景观等。这些自然景观由于电影“能指约等于所指”的图像特点被赋予了一定的形象性。
在电影中,它不仅仅是作为对生活中某种固定空间的模仿和再现或表现而存在,也不是人物或故事的陪衬、背景而存在。更重要的,是作为一种表征意义的观念形态而存在。
“电影中的自然空间功能已经远超过它自身的视觉呈现,而是在电影叙事、表情达意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此,景观空间作为一种特殊的形象和符号,在电影中具有一定的表意功能,实际上也是电影形象空间构成的重要元素之一。
李安在《卧虎藏龙》中对竹林、沙漠空间的运用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景观空间形象化的功能。
影片中的沙漠景观以玉娇龙的回忆交叉出现。宝剑被偷后的第二天,俞秀莲来玉府见玉娇龙,两人以姐妹相称亲切地交谈了女人婚嫁的事情。
晚上,玉娇龙在镜子面前梳妆时,回忆起自己初见沙漠时的景象在玉娇龙心中,父母安排的联姻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正如她说:“我喜欢小说里的英雄儿女,结婚固然是喜事,要是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幸福。”
因此,影片选择在两人交谈婚嫁后插入一段沙漠的回忆,展现出玉娇龙内心对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向往,对不用恪守道德礼教的无拘无束的生活的渴望。
小虎从新疆来到京城,见到小龙后,影片插入了二人相识,相恋、相离的过往)。
初入江湖的小龙遇到了江湖大盗罗小虎,为追一把梳子,两人在浩瀚无边的沙漠里从马背上一直打到地上,打累了就休息一会,然后接着再打。
浩瀚无边的沙漠正如无拘无束的生活,也是小龙心目中一直向往的江湖梦。因此,她与江湖大盗毫无阻拦得一直打下去,非得追出个胜负。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在小虎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小龙初次尝到了被爱的滋味,二人也产生了浓烈的爱意。二人激烈炙热的爱情,就如同如火如荼的红色沙漠一般热烈奔放。
这一段插在小龙受父母之命举行婚礼的场景前面,也是形成一种对比,更加明显的突出了小龙对于放纵不羁、想爱就爱的自由爱情的追求和渴望。这也为下面小龙的逃婚和离家出走奠定基础。
竹林景观在影片中也出现了两次。一次是李慕白和俞秀莲奉贝勒爷之命追查离家出走的小龙的下落,二人经过家乡竹林时,在竹林里的小亭中休息的场景。
亭子虽然简陋却诗意盎然,李慕白对俞秀莲表白:“我阻止不了我的欲望,我想跟你在一起,就像这样坐着,我反而能感觉到一种平静。”两人之间温柔含蓄的感情,就如同竹子“性真”、“坚贞”的品性一样,一直压抑隐忍着内心的情感,“坚持要对得起思昭和那一直婚约”。
再者,竹子象征得淡泊高远,宁静归隐等,也是李慕白一直所追求的境界。另一次是经典的“竹林之战”。这是再次偷剑并离家出走的玉娇龙被李慕白从俞秀莲家中一直追到竹林,二人展开的经典大战。
李慕白双手后背、气定神闲地站在竹子最轻柔的竹梢上,玉娇龙则双手用力抓着竹竿,慌乱地看着四周。
简单的两个镜头就让观众清晰地分辨出二人武功的高低。尤其是两人同处一根竹子上时,李慕白站在竹梢压低竹子,玉娇龙站在竹子的中杆位置,气急败坏地用脚使劲撞击竹子,站在竹梢的李慕白却丝毫未动。而李慕白稍稍一跃,就把玉娇龙就弹到竹底,一静一动的对比,正符合了武当派“以静制动、舍已从人”的心诀。
此外,二人借用竹子受力弯曲而弹回的力量,在竹林中像两只小鸟一样轻快地随竹叶摇曳、穿梭追逐,塑造出了一种“天人合一”的意境。竹林上的打斗还被称为“一幅具有东方意象之美的中国古典山水画。”
再如《立春》中小亭子的景观空间。它在影片中前后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影片的开头,镜头仰拍小亭子,亭子上方有微微的阳光,但却被灰蒙蒙的天气挡住。
阳光象征着王彩玲内心的希望和对成为艺术家生活的向往。但这种希望却被残酷的现实生活所限制,就像亭子上方的阳光被灰蒙蒙的天空所遮住一样。
接着一个俯拍镜头,小亭子桀骜孤立地屹立在小县城的最高处,与整个死气沉沉、灰蒙蒙的小城镇显得格格不入。这与王彩玲和周围现实世界的格格不入如出一辙,正如她清高地对别人说:“我就是暂时在这儿,很快就要调到北京去了。”
在经历了两次爱情的失败,经历了北京户口、艺术追求的失败后,小亭子再次出现。这次的出现比上次出现的色调更加明亮多元。亭子上方湛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象征着王彩玲的内心世界已经打开。
镜头下拉,穿过小亭子,以小亭子平视的角度,观看这个城镇,仿佛这个亭子与外界似乎有了某种交流。这象征了王彩玲对艺术和对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和领悟。小亭子前后两次的出现,形成对比。
小亭子与整个小县城的互动变化,象征着王彩玲前后对待艺术和现实生活态度的变化。可见,小亭子在这里打破了叙事背景,作为一个空间形象,象征着人物的内心世界,表达出人物的性格。
电影作品中的景观空间打破了长期以来一直被当作人物、故事的陪衬限制,俨然已经上升至与时间、人物等同等重要的位置。
它不是创作者的偶然随意安排,而是他们的精心设计和审美选择。景观作为一种空间形象,在影片中具有表情达意的作用。因此,电影作品中的景观空间具有不言而喻的重要意义。